原来我对你爱恋的过程全是在分别中完成的（王小波写给李银河 1978年）

银河：

我和你分别以后才明白，原来我对你爱恋的过程全是在分别中完成的。

我就是说，每一次见面之后，你给我的印象都使我在余下的日子里，用我这愚笨的头脑里，可能想到的一切称呼来呼唤你。

比方说，这一次我就老想到“爱，爱呀”，你不要见怪，爱，就是你啊。

你不在我眼前的时候，我面前就好像是一个雾沉沉的阴暗的海，我知道你在前边的一个岛上，我就喊，爱，爱呀。我就好像听到了你的回答，爱。

以前的骑士们在交战之前总要呼喊自己的战号，我既然是愁容骑士，哪能没有战号呢。我就傻气地喊一声：“爱，爱呀。”你喜欢傻气的人吗？我喜欢你爱我又喜欢我。

你知道吗？郊外的一条大路认识我了，有时候，天蓝得发暗，天上的云彩白得好像一个个凸出来的拳头。那时候这条路上就走来一个虎头虎脑、傻乎乎的孩子，他长得就像我给你的那张照片上的一样。

后来又走过来一个又黑又瘦的少年，再后来又走过来一个又高又瘦又丑的家伙，涣散得要命，出奇地喜欢幻想。后来，再过几十年，他就永远不会走上这条路了。你喜欢他的故事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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